沧湖：听听吧，这是我，唯一的故事

2014年的春天，我终于到了西藏，可惜的是，除了一张单程绿皮火车票，我没能在这朝圣的路上，留下任何印记。
其实这一年的春日，和往常不无一样，我还是倦蝉鸣，还是爱葡萄，还是一样漂亮，还是翻来英语词典第389页，不会读“recipe”这个单词……
只是，我没有你们了。
=所以，谁同我一起从巴渝盆地一路骑车到青藏高原都没有了少年的欢快了，况且也我真的老了。除此，那年，我也没有钱了，除了一张车票，买不起任何东西了。
郑楠！
阿婆很好呐，四年里我做过不少工作，所有积蓄都存在了婆婆居住的养老院里，你知道我没有亲人的，你最爱的阿婆也是我这个世界最后的牵挂了。对了，忘了告诉你，阿婆精神很好，我带她看遍了小城里所有的养老院，她最爱那一所里，有爬满架的葡萄藤，她说，你们的小院里也有这样一架，我也记得的，的确有呢。来西藏之前，我还翻过那现已成为他人之家的小院，用的是你教我的三步越墙法，其实，除了落地时没有你再接住我的怀抱而崴了脚之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我摘过那架葡萄藤的叶子，夹在知书送给我的那本书里，一并葬在你们最爱的羊卓雍错湖岸旁。
知书，说起羊卓雍错，我就想告诉你，我不是你，到了羊卓雍错，我竟然会遗憾我不是你呐! 你有那水一般的情怀，定能将它的美描得宛如天境，那湖泊蓝得透澈，她深邃而温柔，就连来自山谷里张牙舞爪的风抚过她，也温润相待，何况是我呢？
何况是存于世间再无一依的我呢？
羊卓雍错如同你一样呢，我的知书。
可，从羊卓雍错回去的路上，看着地图，我还是走失在草场之间，当落日西斜时，我索性就地搭起帐篷，夜晚寒风带着藏地牧民的歌声从与日落相反的方向，袅袅传来，我那时是不懂的，后来才知道，他唱的大意是：“天上的仙境，人间的羊卓，天上的繁星，湖畔的牛羊……”还记得，他骑着一匹健硕的黑马，走近我的帐篷，像我一样，他也直直的盯着我，那黝黑的脸上，有模模糊糊两团高原特有的腮红，不知是夕阳太红还是他太羞涩。
“你迷失了吗？”他一手挥着牧鞭有意无意的赶着羊群，一手扰扰毡帽下的后脑勺，不好意思的问。
“是。”我也礼貌的地笑笑，在拉萨，懂汉语的藏民不足为奇。
他露出他洁白的牙齿，拍拍他的马背，示意我上马带我走，我想他肯定在想――我的马健壮着呢！
那一夜，知书，你知道吗？那一夜，那个年轻而又纯洁的灵魂和那肥壮的马背，给了我好不一样的感觉，繁星缀顶，青草繁茂，驰骋在天地间，那――带给我想要好好生活的力量！
那是多么神奇啊！一如年少时，我一个人生活那么多年，而你和郑楠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一天！令人永远不可忘！
郑楠，我过得很好呢，我想我怕是会爱上那个藏族小子的，要不是我早早爱了你那么多年，我肯定早爱上他了，应该是一见钟情才对，对，一见钟情，虽然从前我从不相信世间有这样荒缪的事情。
今年是2017年吧？都三年了，他的黑马越来越健壮，他的骨骼越来越清奇。今天他又骑着马载了我一程，去东谷的平野里，收割青稞，这个季节，我靠这个挣些生活的钱。马背颠簸上，你知道吗？今天他问我：“今年佛法会结束后，我要去参加摔跤比赛，你来看我吗？看我打败最强大的对手！”
我躺了躺那宽厚的背，我想去的，可是总想小女生一样撒娇对他：“我要考虑考虑哦！”
我感觉到被拉了拉缰绳的马的速度慢下来，他激动的说：“为什么呢！阿妈说，我是最健壮的男子！”我忍不住笑了笑，他继续补充到，语气温柔，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好的男子要最美的卓玛来欣赏的……”
他背对着我，不知道他的表情，但我记得的，我是热泪盈眶了，你知道的，夸过我美的人，不止他和你或者知书，可我就是最爱这句话的，大抵，是喜欢他才喜欢他说的一句一词吧，可能是的。
“好，我去。”那一刻，有风掠草，有爱此生。
郑楠，虽是昨晚的梦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场面，那个路口的鲜血淋漓，一样的锁着我的灵魂，但是你和知书，也不要担心了。
郑楠，那是个初秋，你依旧穿得单薄，骑着单车，载着穿白绿裙子的知书，一边挥手表示再见一边对我说着谢谢，因为我帮你把那对知书难以说出口的爱慕心事表达，还得到知书的回应，你笑得好不灿烂，我不难过是假的，我也爱你的！可是，我更爱知书啊，她是这个世界是最好的女子，也是这个世界上真真疼爱我的女子，你们是如此的天作之合！
可是，时间也被定格的在那一刻，那辆卡车飞驰过来，下一秒，你和知书躺在血泊之中，每每梦此，我都会从梦中惊醒。
我多希望啊，那一切，都只是一个梦，梦醒之后，没有知书的当场死亡，没有你植物人四年后的离开，没有知书的家破人亡，没有阿婆撕心裂肺的哭声，没有我愧疚一生的痛……
知书，你知道吗？郑楠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日血泊里，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字艰难吐出来的：“阿婆，要照顾好……你，要……活着……”
知书，我知道你一定也想像郑楠这样告诉我的，是不是，知书？所以，我不敢，我不敢辜负你们呐！我怎么敢呢？
知书，郑楠，你看如今，在这儿，我仍旧是从一无所有开始的，但是，我又找到可爱的人了呢，你看，西藏多好啊，我爱羊卓雍错就像爱你一样，清澈而明朗。
郑楠，知书，别再担心我，我仍旧是个没什么故事的人，但现在，我仍旧是从前那个你们认识的，想要好好生活的人了。
我爱你们，就像爱羊卓雍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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