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早期的作品，《肮脏》

【一】生物链
　　
　　热带地区的原始丛林确实是美丽的区域，但是进入的狩猎者们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里的时候和非洲地区相比，处在湿度的两个极端，人类脱离丛林太久，漫长的进化让人类不再适应丛林的生活。弗尔干这行十年了，如果不是金钱的诱惑他才不会来到这鬼地方，现在他都有些怀念在曾经非洲干燥的平原上，举起手中的猎枪，射杀狮子和犀牛，而不是在这里躲避时不时出现的昆虫，还有毒蛇。
　　他们在追踪一个大猩猩家族，三天过去还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反而是其中一名队员出现了发热的情况，明智的选择应该是离开，因为对方的情况在不断恶化，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如果此次行动放弃了，雇主肯定会愤怒，而且不会支付半毛钱，队长想了很久，决定把今天作为最后一天，如果没有取得进展，就离开这片雨林。
　　行进了几公里，弗尔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之前被树枝划出的伤口还在渗血，不处理很可能会感染，他没有想太多，反正今天会有直升机过来，一行人都会前往医院。这里和非洲相比，管理偷猎者的力度低得多，毕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离开城市进入雨林都比较难熬。远处突然传来奇怪的叫声，弗尔注意到队长脸上的欣喜，猛然间笑了起来。
　　他们发现猩猩了，而且更有意思的是，这群猩猩在狩猎猴群。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着嘈杂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高大的树木，阳光斑驳晃动，一只灰色的生物迅速从枝头闪过。弗尔差点就扣动了扳机，地面被他踩出一个凹坑，水混合着泥土，被挤压到一边，肉眼看不见的大量藻类和细菌在其中活动繁殖。
　　只是一只猴子而已，如果他开了枪，猩猩肯定会受到惊吓，那么今天又会是无功而返。想到这里，弗尔十分庆幸，没过多久所有人都看见了期待的事物——正在追捕猴子，暂时没有注意到地面一群人的猩猩团队。
　　“八点钟方向，杀死那一只就够了。”队长轻声说道。
　　弗尔立即举枪，瞄准了那只猩猩，他们运气不错，这是一群银背大猩猩，雇主的要求是，一只五万美元。但是如果贪心的胡乱射击，一只也得不到，听从经验丰富的队长，是正确的选择。
　　砰，队长开出了第一枪，随后有有人扣动了扳机。弗尔仿佛感觉整个丛林顿时骚动不安，今天会是大丰收，有了这些钱他的儿子可以继续在美国常青藤院校留学，而他还会举起猎枪，享受站在生物链顶峰的感觉。是的，人类太强大了，这颗星球会一直被人类主宰，因为人类是唯一一个类超出生存法则的存在。
　　树叶纷纷的落下，身影从高空狠狠的摔在地上，拼命的挣扎着，地面松软的泥土被翻动，有些潜伏的昆虫暴露在地表，很快被压成看不清模样的一团。狩猎队的有些人带着笑意围了上去，剩下的人依然朝着树上发射子弹，又一只大猩猩掉了下来，它睁开漆黑的眼睛，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一群奇怪生物，惊恐的吼叫。
　　“那只死了的，把皮拨下来，这只就注射麻醉剂，活的比死的更值钱。”随着队长的命令下达，弗尔和其它人开始忙碌起来，有人已经联系雇主派直升机。
　　弗尔不知道怎么剥皮，猩猩皮的完整性很重要，不过让他去锯犀牛角倒是十分擅长。突然有人说麻醉枪坏了，于是他从背包里拿出了麻醉针，决定直接手动注射。那只活着的银背猩猩没有怎么挣扎，更多的是恐惧，弗尔去注射的时候，它还是拼命的扭动，手臂上的弹孔仍然在流血。
　　“该死的！”
　　好不容易将麻醉剂注射了进入，猩猩突然一动，排出的粪便一大堆落在弗尔的手上。他恼火地对了猩猩头就是一脚，猩猩立刻惨叫，不过随着麻醉剂的作用，慢慢的安静了下来。而另一边，鲜红的尸体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一样的味道，队长把猩猩皮折好放进了塑料袋，满脸笑容。
　　队长是个好人，弗尔跟着对方干了这么多年，早就有深厚的情义，他也是笑着将沉睡的猩猩拖了起来。他们要去附近的开阔地带，那里方便直升机悬停，任务算是结束，所有人都可以过一段潇洒的日子。偷猎肯定是违法的，但是很多人都是为了生活，生物的互相蚕食本就是自然规律，他们并没有其它的感觉。
　　弗尔是很无所谓的，他从不相信电视上专家的套路，毕竟人类才是最重要的存在。虽然万物都有规律，但是弗尔不觉得，庞大的规律会因为他们变得混乱，就算少了一个物种，其它的物种仍然好端端的存在。
　　傍晚了，天空中乌云翻滚，丛林升腾雾气，绿色的背景变得朦胧起来。开阔地上，队长向高空的直升机招手，几个人抬起猩猩，目光一直朝着天空。
　　暴雨来临之前，所有人都上了直升机，弗尔看着地面的雨林，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但是没过多久他吃惊的发现，地面上有一个黑色的生物。眯了眯眼睛，他再次看了过去，尽管距离如此遥远，可他却觉得心惊动魄。
　　仇恨的眼神，他看见了一只猩猩眼神中的仇恨。
　　“肮脏的东西，滚吧！”弗尔举起枪对准地面，手臂上还有些原来粪便残余的臭味，枪管中的子弹在一瞬间，赋予巨大的能量。
　　
【二】文明链
　　
　　银河系第三星域，空间一阵波动过后，飞行舰群从曲率状态脱离，主舰炮口对准了远处的恒星。sa文明从来不会遵守所谓的规则，导致他们如此疯狂的原因，是母星的毁灭。逃亡的族人明白了一点，宇宙中文明之间也是弱肉强食的，有些文明是为了自己的发展而攻击其它文明，有些文明仅仅是为了乐趣。
　　sa文明应该属于第二类，疯狂的文明意志让他们的行为都带有复仇意图，可是他们永远也无法完成复仇，因为几万年前向他们发动攻击的文明，被更强大的文明毁灭了。现在，sa文明并不好过，因为成为了上百个文明的追捕目标，被摧毁只是时间问题。
　　“发现高氧碳基文明，未掌握宇宙航行技术。”
　　“攻击恒星还是行星？”
　　炮口的光芒闪烁着，最终缓慢熄灭，驾驶室中的生物离开了全息影像，六只眼睛同一时间看向漆黑的宇宙。它的思维中突然迸发出一段回忆，就连身体的表层都因此改变颜色，过了很久之后，它的思维变得稳定。
　　“我们是什么？”
　　“永恒的sa。”
　　“所属文明类别。”
　　“高氧碳基文明。”
　　最后一个曾经在母星生活过的族人在五个时粒前死亡，目前操控这个舰队的，只有驾驶室中的它，而冰封舱之中，大量的卵静静的沉睡，等待着被激活，然后赋予记忆，带着仇恨继续面对黑暗的宇宙。它就像整个文明的主宰着，但是却孤单的在驾驶室中，带领整个种族逃亡。
　　它累了，尽管寿命还没有到尽头，但是它感觉好累，并且越来越不明白仇恨的意义。
　　那个毁灭母星的文明灭亡了，sa文明带着自己的舰队去往那个文明的遗迹，将剩余的一切全部抹去，制造出三个黑洞后远远的离开，但是仇恨没有半点消退，深深的埋在灵魂之中，仿佛永远的伴随。曾经的主宰者做出了一个决定，灭亡每一个比sa弱小的文明，让其它文明感受仇恨。
　　“重复，毁灭恒星还是行星。”
　　“sa文明舰智能，启动自毁程序。”
　　“权限不足，智能自毁程序无法启动。”
　　它突然明白，仇恨是一个囚笼，但是必须带着仇恨，文明才能前进。事实上，整个星系范围内，sa文明的科技发展速度没有任何文明能够比拟，就是在仇恨，与其它文明的压迫中，取得非常迅速的突破。
　　眼前这个星系未来很大可能会诞生一个拥有远航能力的文明，不过目前的状况看来，这个文明的科技程度没有sa文明母星毁灭时的强大，基本上只要驾驶室中的它发射反物质炮，这个文明不可能有幸存的机会。但是，很意外的情况发生了，有一个科技造物缓缓的飘向sa的舰队。
　　驾驶室中的它立刻做出反应，捕获了奇怪的科技造物，并且察觉到里面传播的讯息，八只眼睛同时关闭了一瞬间，思维中调取出新的情绪。智能程序同样也察觉到，但是却显得沉默，因为主宰者的情绪很奇怪。
　　“战争之外，毁灭之外的信息？”
　　顶部的触手在胡乱的摇摆，这是sa文明第一次接收到的，不表明攻击或者威胁意图的讯息。驾驶室中的它思维都变得不受控制，而讯息立刻就提交给智能进行全面解析，那个奇怪的科技造物正被它的触手围住，表面的金属反射着驾驶室顶部的光芒。
　　“脆弱的物体。”
　　随着解析过的讯息不断涌入它的思维，关于这个星系的文明慢慢清晰，同时舰队也检测到行星传播的更多信息，在主宰者的要求下，全部接收解析。终于，它的思维中诞生了一条语句：“可怕的文明。”
　　全息影像再一次出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符映入六只眼睛，触手点了上去。随后，主舰的炮口缓缓亮了起来，而智能的提示声突然响起：“毁灭恒星还是行星。”
　　“行星。”
　　“瞄准开始。”
　　这个文明所在的星球，生命的发展有些曲折，如果自然的灾难不发生的话，文明的诞生会提前几千万年。但是它觉得，现在的文明不该是这样的形态，所以必须被毁灭，在文明之中不允许欲望这种情绪的存在，存在欲望的文明会成为异常强大，并且异常具有毁灭性的存在，这会损坏文明之间的规则。sa文明竟然可以奇迹般的遇到一个萌芽状态的毁灭性文明，驾驶室中的它思维却变得坚定起来。
　　sa终结了太多的文明，没有任何理由，和毁灭性文明没有什么不同，曾经有些文明传播过讯息，情绪才是文明发展的源动力，后来sa文明也体会到这一点。现在，尽管目前这个星系的文明是完全无害甚至是表达善意的，但是sa文明决定做出一件唯一正确的事情。
　　终结这个文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反物质炮可以毁掉这个星系的大部分，现在炮口已经对准了蓝色的行星。
　　“欲望是禁忌，是文明链中肮脏的存在，永恒的sa不能沾染半分。同时，sa是规则毁灭者，不允许相同的毁灭者诞生。主宰者，以杀戮的理由，终结肮脏的萌芽。”
　　空间泛起看不见的波动，炮口明亮着，猛然爆发出的能量，冲向那颗蓝色的行星。
　　
【三】宇宙链
　　
　　熵在不断增加，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是还没有达到危险的程度。
　　高维时空的意识很多，时间在这里变得次要，它们都是永恒的存在，不过所有的意识都来自低维度。有一套古老流传的理论，环境不会适应生物，只有生物去适应环境。尽管现在高维中没有生物，只有意识，这个理论同样适用。
　　宇宙是四维的，这片区域是五维的，时间在这里呈现奇特的二维，而物质在这里连实体形态都无法保持，都散为基本粒子，或者被低维区域吸收，成为宇宙诞生的原材料。这里没有光，只有能量，意识们存在的依据是感受，它们的思维也是基本粒子，但是他们依托于规则，维持于能量。
　　§只是众多意识中一个普通的存在，它存在的时间太久远，已经忘记自己诞生于哪一个宇宙，但是它一直在为阻止熵的增长而努力。所有的意识都明白，如果熵增到达一定程度，高维都会灭亡，那么它们追求的永恒就会瞬间消失，所以熵增必须被阻止。
　　所有的意识都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有些甚至放弃寻找，宁愿抛弃永恒，§是少数一直坚持下去的几个意识体之一。可是，§寻找了很久很久，看着众多宇宙的生生灭灭，看着熵增越来越不受控制，高维度的灭亡也成为了注定。直到有一天，有一个意识体发现了熵增的原因，原来不是因为自然的规律，而是因为宇宙中那些不断诞生，或是消亡的小东西，那个意识体立刻把自己的发现用思维波动出去。
　　高维度有无数个宇宙，而大部分宇宙都出现了各种物质意识形态，当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所有的高维度意识都沉默了。高维度的所有意识原本都是宇宙中的，而现在造成熵增的原因竟然是宇宙中的物质形态意识，那么这将代表它们将毁掉所有的宇宙，来保持熵不再增加。可是如果它们不这样做，熵增的混乱度终会在某个时刻损坏规则，也就是所有意识的本源。
　　“意识体已经够多了，我们不再需要新的伙伴。”§对着整个高维时空发出波动，随后轻易的摧毁自己附近的一个个宇宙。
　　低维度的宇宙被破坏之后，所有的一切在瞬间融入高维度，物质变成基本粒子，能量不变，规则被高维同化，里面的所有物质体理所当然的全部消失，而§越来越感觉到，低维是造成熵增的根本原因，所以开始肆无忌惮的破坏一个个本来是稳定运行的宇宙。慢慢的，高维之中，许多意识体加入了这个行列，一段时间过后宇宙已经所剩无几，而熵增的速度如预料一般变得慢了下来。
　　可是在某一天，§发现了一个这样的宇宙，思维深入的记忆告诉它，这里是它的家长，久远的时间之前，它诞生于这个宇宙。
　　§暂时停下毁灭的脚步，将自己的意识探入这个宇宙，规则的嵌合感让它觉得无比舒适，毕竟这里是它的摇篮，让它不忍心毁去。没过多久，它注意到了那些物质意识体成群结队的飘过，这些意识体的数量非常庞大，强度都十分弱小，没有将一身半点融入规则，所以不可能适应高维度，甚至根本就没有发现高维度的存在。
　　宇宙在一般情况下是十分平静的，可是§发现很多规则的波动在宇宙各处出现。它没有想到，这些弱小的意识体，没有学会适应规则，却学会了破坏规则，而这些被破坏的规则，就是高维度熵增的根本原因，并且加快了宇宙生灭的速度，将宇宙的规则变得不再稳固。
　　这些懵懂无知的意识体，简直就是规则的蛀虫，如此肮脏！
　　§变得很愤怒，把自己从宇宙中抽离出来，回到高维世界，对准宇宙狠狠的一击，对于宇宙中无数的意识体来说，它们什么都没感觉到，就化为了虚无，而宇宙也破碎消失，被高维同化。这一刻，§明白自己不该再对过去有任何的留念，毕竟高维的意识体追逐的是永恒……
　　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高维的意识体都忙着清除宇宙，熵增变得异常缓慢，当然倒退是不可能的事情。§享受着自己的生活，高维的永恒里不会是无聊的，但是直到一个时间点，它的思维猛然停顿，甚至群寄托的规则都是一阵摇摆。
　　它明白了一点，熵增不可能停止，还会加速起来。因为高维的每一个意识体，每一个寄托规则而存在的意识体，它们所寄托的规则本身就是对高维规则的破坏，所以有一个事实无法避免。
　　它们也是肮脏的东西。
　　就像某一个时间点的某一个宇宙的某一个星系的某一颗行星的某一个大猩猩一样，所有拥有自己意识的生物，都是肮脏的，但是不管是星球，还是宇宙，还是高维时空，都容许肮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