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衾：苏忘

【本文来自外部投稿，作者幼衾】

<一>
酒肆里日常混杂着乱七八糟的人，健全的或是身有缺陷的，皇宫里的或是某个不知名村庄的。稀奇的是，不论人与人身份相差的有多远，在这里总能相处融洽。
酒肆的常客名单里头有个除妖师，那可是个不正经的家伙。喜欢喝酒，喜欢有事没事勾搭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就连除妖也不除长得好看的。他通常喜欢拎着两坛酒在街上四处瞎逛，看到处幽静的小院，麻利地翻墙进去。
这次也照旧拎着酒坛子翻墙，也不知道这次进的是哪户王公贵族的院子，单看院子里栽培的花也知道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昙花怎么说也有上百朵，如果一齐绽放必定很惊艳。
除妖师顺着墙坐下，双目迷离地望着昙花丛，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那天以后，买了酒便不再满大街的乱窜，就喜欢往这个院子里钻，待在花海里喝酒。离得近的花朵也带着若有若无的酒香味儿。
醇酒再香也会喝尽，花儿再美也不能当饭吃。
一连在这荒废了十来天，除妖师摸摸瘪下来的钱袋，独自动身到大山里捉妖。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几天没动手的缘故，竟然被一只中度级别的小妖划伤了手臂。除妖师看着面前飘荡的小妖，尖锐刺耳的笑声钻进耳朵，似乎是在嘲笑。总算是改了改不着调的烂性子，认真地招架了几个来回把小妖收服。长剑入鞘后，懒懒的、不靠谱的调调又回来了。
下山把小妖以及之前收服的几只一并丢给了老叶，无须说什么价钱，自觉地把自己应拿走的钱放进钱袋。
潇潇洒洒地来，潇潇洒洒地去。
拿到钱，除妖师又去酒肆买了两坛酒到昙花小院去。
兴许是因为高兴，所以一次喝得比较多，有些醉醺醺的意味。朦胧之间，他仿佛看见一个白衣仙子从天上下来，他睁大眼睛努力看清那仙人的面貌，却始终觉得眼前蒙着一片薄雾。放下酒坛子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那片模糊的身影前，想去触摸，手心所感虚无。
除妖师揉揉脸，懵懵走回墙边再次坐下，嘴里嘀咕：“天上的神仙居然是没有身体的……”
“喂，这里的主人马上就要带着客人来了，你怎么还不出去？”传说中的仙人没有听清他刚才嘟囔什么，蹲在他面前问道。
除妖师没理他，又一次拿起酒坛往嘴里灌。
不是没听见声音，而是犯迷糊的除妖师认为刚才看见人都摸不到，那么这个声音肯定也是假的。
仙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不理睬自己，忍不住伸手戳戳除妖师的脸。唔，好好玩！
不徐不缓的脚步声响起，仙人想了想，拎起这个总是来这里蹭地的醉鬼连带酒壶一块扔出围墙，然后就消失了。
几次喝醉后，醒来时除妖师都发现自己躺在围墙外，身上酸酸痛痛的，就连酒壶也碎成片。
他摸摸头，忽然回忆起第一次喝醉时遇见的朦胧仙子。肯定是因为那院子的主人要来了，所以仙人特地把他扔出来，以防他被当做是盗贼。
再然后，他还是照常来喝酒，却再没有遇见那个好心仙人，殊不知那仙人一直在默默陪伴他。
<二>
“……话说这些故事都太假了，哪有人会喜欢妖，嗝，就算喜欢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除妖师又一次喝的烂醉，倚着不远处的树干嘀嘀咕咕地讲故事，“幸好你是仙人，不是妖怪，否则我得连你一起讨厌了……”就算你帮过我很多次。
故事说完了，他轻轻地哼起不知名的调子。
酒醒过后，除妖师依旧日复一日带着酒坛子一起等待仙人再次出现。
他不知道他所等待的仙人每日听着他讲述围墙外的美好世界。他多喜欢美酒她便也跟着喜欢；听他抱怨美好世界里的妖有多凶残，也让她所厌恶；听他醉酒时哼唱几首小曲，感受他心情有多愉悦。
却从来不知，自己就是他所讨厌的妖。
春去秋来，这里的主人因为儿子做了驸马，搬进别的地方居住，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唯一留下完整的就是这一院昙花。
除妖师还是继续来这儿，继续喝酒。
<三>
妖也许很难老去，可人在岁月长河中总会有所改变。
昙花妖，也就是当初除妖师误以为的天上仙人。她照常等着除妖师来。幻化成人形，蹲在昙花里等着除妖师来想给他一个惊喜，想表述自己的心意。
彼此互相陪伴了太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希望自己与他可以长长久久地陪伴。
可这一盼，盼来的却不只有一个人。
他听见了脚步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并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闪身化作昙花，望见除妖师带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来到这里。他将这片花海指给身边站着的女子看，并道：“这就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喜欢的地方，昙花盛开的时候，更美。”
他身边站着的温婉女子笑的也很美。
“我曾经在这里遇见一个仙人，她曾帮助过我几次，但是后来再也没有再见。如今我深爱着你，所以带你来到这里，向他祈愿白天偕老。”除妖师牵着她的手，“如果能遇见这座府邸的主人便再好不过，但愿我们可以获得他们的同意住在这，一起开一家小店做生意，不必再除讨厌的妖。”
昙花妖有些怔愣。她听着他们对未来的规划，看着除妖师亲吻他的爱人。
原来，她真的很厌恶妖。
昙花妖在不久以前便知道自己其实也是妖类，自己所爱的人则是妖的死对头。但她始终抱着一丝希望，愿能自己成为除妖师喜欢的妖，到头来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
相伴这么久，还没看透这个人的喜好吗？她问自己。
否则怎么还会衍生多余的感情。
长相厮守的故事太多太多，而他偏偏却是只妖，只能拥有一场人妖殊途的分离，因为爱上错误的人而孤独终老。
最终，她还是没有告诉除妖师，她想要见到的仙人其实是只妖怪，也没有告诉他，那只妖怪喜欢上了他。
……
除妖师如愿买下了那座带着昙花的房屋，而他常去的酒肆里依旧是吵吵闹闹的。
常客的名单里早已没了他的名字，却有一个和他名字相似的人。
叫苏忘。